他全身心地投入林菁菁唱出來的每一個音符的伴奏,以至于無感覺地立直身子,弄倒了板凳,又把譜架燈上的電線蛇繞似地纏箍腳裸而毫無知覺。
樂隊隊長用琴弓敲他腦瓜儆告,不準他喧賓奪主。他驚醒如夢囈般“嗯嗯”著,手上的單簧管吹奏的更加歡勢。
隊長火了,揪住他耳朵扯至舞臺外面:你勁大就豁出吹……
演出結束,他單簧管的伴奏壓住了整個樂隊和柯湘的演唱……
——誰也沒有料到劇情發(fā)展至游擊隊員們騰越山澗時,飾演雷剛的演員拽著葛藤(麻繩),從臺東垮飛臺西會走錯位置,碰撞了給樂隊特設的吊線麥克風,而這個電臺錄音的寶貝疙瘩會不遲不早、不前不后,巧巧落在男孩子吹奏單簧管的那扇窗口……
……堅持反動立場的男孩子經(jīng)過批倒批臭之后,準備滾回他老子一伙破茅坑又硬又臭石頭堆里接受改造。
男孩子捆好鋪蓋滾蛋的前夜,突然遣返變成了調動:讓他去西北干校團南山分團當炊事員。男孩子在火辣辣的五月的太陽的督促下,和他的影子踽踽地剛要拐進丹江口柳林里,猛瞧見林菁菁的身影一閃堵住去路。男孩子以為林支書來討要喝水瓶子,他可憐巴巴地低首垂目,把它遞給林菁菁。
林菁菁搖搖頭,長長地嘆口氣,遞給他一冊紅寶書,一包白糖(那年頭買糖憑證),還有他愛不釋手的單簧管。
……在干校但水的男孩子后來知道,是女支書向軍代表說明錄音始末,要求讓他去干校的。他還知道灶房燒火的白毛老漢,曾經(jīng)是西安音樂學院的木管樂器教授,且還和林支書若隱若明的沾點遠親。
至于林菁菁對男孩子的了解,充其量也就是商州山地一個愛吹單簧管,且還有些音樂天賦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弟而已。因為林菁菁以后、以至于男孩子很成名之時,也從未想起過再見他一面,或留下些許只言片語。